2017年7月23日 星期日

没必被特定文化洗礼

农业革命后,人类社会规模变得更大、更复杂,而维系社会秩序的虚构故事也更为细致完整。人类几乎从出生到死亡都被种种虚构的故事和概念围绕,让他们以特定的方式思考,以特定的标准行事,想要特定的东西,也要遵守特定的规范。就是这样,让数百万计的陌生人能遵照着这种人造而非天生的直觉,合作无间。这种人造的直觉就是 “文化” 。—— Yuval Noah Harari 《人类简史》



前几天有位新家长约我见面,说自己孩子独中初一,需要补习想来询问详情。我收学生一直都有个要求,就是必须想和学生见面。见面有好处,就是可以先从谈吐中观察学生水平和有没有学习的心。

终于,妈妈带孩子来了。妈妈一坐下,就说:我孩子非常非常差,我都不懂他考什么!

我立即看看孩子,然后我用力对孩子笑了一下,表示没关系。

我刚想开口……那位妈妈又打断我了。

“怎么会那么差呢?我一直告诉他要好好学,他就是不听!”

“不如我先和孩子说说话吧!”一般上我都想和孩子多交流,先了解问题。

“你们这里有教数学科学吧?他要这两科,真的非常差,才拿30多分!”那位妈妈似乎没有听见我说话,再次打断我说的话。我见孩子两眼开始放空。

“先等等,我和孩子说一下。”我没有理会那位妈妈说的。我看着孩子,是一位阳光的标准大男孩。但原本应有的气质却不见了。“嗨!你好!我是周老师。周杰伦的周,呵呵!”我伸出手示意和他握手。

“哦!周老师,你好。”他双手握握我的手,点了点头,但眼睛没有太多时间正眼望我,更多在漂浮。

“看来你学业上有点麻烦,你介意和我说说你的成绩吗?”我用最阳光的微笑应对。

“他就是差不多全都不及格。”他妈妈又争着说话了,老实说我开始有点不是滋味,我微笑伸出手掌示意她暂停说话,让孩子说。

“你说吧!没关系。”我继续,我想引导孩子自己说出问题,然后一起谈深入的解决方法,最后给他鼓励,提升他信心,但一旁的妈妈却不停在影响我的计划。

“就……很多都不及格,数学特别难,这次只拿30多分。”他低头说。我点点头。

“这位妈妈,其实孩子已经进入第二阶段的考试,为什么现在才懂得关心呢?”我问,语气很轻。

“他都不拿出来给我看!我哪里知道?最近一看才知道那么差!”妈妈的语气让我很失望,如果有足够的关心,何来今天?

“你不告诉家人成绩的原因是什么?”我说。

“怕咯……”他简洁回答,我预料之内。我算了算他的总平均,不过40,独中生一般60分及格,但这分数……确实有点压力。

“你知道现在孩子的处境吗?”我问妈妈。

“就很差咯!我现在就是要看看怎么帮他啊!”那位妈妈说。

“Er……你有想过现在的成绩可能比较难升班吗?”我问孩子,问得很无奈,我没有压垮他的意思,只是想双方明白现在的处境,再对症下药。

“我知道。”男孩双眼开始注视我的眼睛,像在求助。

“Har!如果考不上,我是不会再给钱你继续读的……”妈妈又开始无方向地开炮。

“这位妈妈……我想说你也许还不清楚状况,你先冷静,让我和孩子说一下,但希望你先不要打断我们的谈话,谢谢。”我认真对那位妈妈说。

之后,我单独和那位大男生说了一下鼓励的话,还有怎么温习才能追分数。谈吐中,我还得知其实他有在某处上数学补习班,但补习老师只是告诉他父母他非常差跟不上,不停重复不停重复同样的语句,然后有一天老师对着这大男生嘶吼了一些气话,被父亲看见了,觉得很生气,认为不能在那里继续,想转个环境,因此由朋友介绍来到我这里。妈妈在一旁听,最后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,没有想再打岔。

自信,是开启人生的重要因素,然而自信,来自于被认同或称赞,但由此我们却看见,这学生的成长中,都被诉责和否认占了多半。

最后我叫学生下个星期先来尝试课程,对彼此都有益处,互相监督。

离开前,我们握了手,他90度鞠了一个躬,我同样鞠躬回礼,妈妈最后的表情似乎有点尴尬,向我道谢就离开了。


上一代怎么教导我们,我们很可能会潜在上一代留给我们的影子,继续循环教育下一代,然而,此等人造的直觉、这种特定式的“文化”,其实有改变的必要。继续盲目这样下去,我们失去的不止是新生代的未来,我们还会失去明天。

前些日子,有个家长语重心长地告诫我,我们握着对方的手:周老师,你要有自己的生活,去个旅行,找个女朋友结婚货什么的,Enjoy 自己的 Life,你没欠学生家长什么,没必要弄得自己死去活来,没人会感激你的,教得好你应分,教不好你活该,社会不是我们想得那么美好……

是啊,我不懂我现在做的教育,还能在这种奇异的文化下存活多久,但……我想继续做自己觉得对的事。

“我来过,我战斗过,我不在意结局……”
就像《悟空传》孙悟空说的一样。

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?
何况,好老师多得是,我其实并不孤单,真的。



2 則留言:

  1. 我想说,在这个行业,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不容易,能够坚持热忱走下去更难。有时候想要尽心尽力挽救这些孩子,我们还未开始出击协助他们,就已经被他人的冷言冷语嘲笑与讥讽,我不懂自己还可以在这样的奇怪歪风下走多远,至少我们都尽力做了一个自己理想中要完成的事。加油!长键,我们都应该坚持,为了社会的下一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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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是啊有時候我也會懷疑⋯ 但你說的對,我們都應該堅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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